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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与人

2000-01-26 来源:中华读书报 刘建华 译 我有话说

新颖的图书像新颖的罪行一样罕见了。20世纪90年代的成就之一便是学术性或专业性畅销书的出现。拓荒者是斯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的《时间简史》(A Brief History of Time)。那些不辨玻色子(boson)和野牛(bison)的外行读者爱读此书。他们也爱读费马(Fermat)的《最后一条定理》(Last Theorem)和西蒙·沙马(Simon Schama)或亚当·菲利普斯(Adam Phillips)(此二人本季度有新书问世)的任何作品。

出版史学家们无疑能解释这一时尚。它的根由在于人们趋炎附势,想提高自己,还是求知欲强?哲学是否也能像霍金赛克尔的理论物理和埃米尔·阿克泽尔(Amir Aczel)的高等数学那样成功地开拓商业市场?塞克尔书局显然希望手头有一本畅销书。《康德与鸭嘴兽》的地位,因这样一行醒目的评语而被提高:“出自我们时代最具影响力的思想家之手的一本惊人的、深刻的哲学著作”。

从图书业的角度看,惊人和深奥的哲学著作有许多于己不利的地方。你不可能从此领域里找到有趣的故事。哲学表达自己的最佳方式是研讨班里的辩论和阐述性的讲座(此书的许多章原来就是这样的)。从表面看,埃科这部书的全部目的也不是吸引外行读者。25年前他出版的很有影响的《符号学理论》(A Theory of Semiotics)旨在将新一代的文学理论家引向文本意义的生成问题。埃科承认,在过去的岁月里,他已经变得心神不安,因为他的杰作“受到结合的损害。像我所做的那种将叶尔姆斯列夫(Hjelmslev)的结构主义观点与皮尔士(Peirce)的认知解释符号学相结合的尝试,究竟有何意义呢?”

如果此书的读者仅限于那些不能正确回答那个问题的人,那么塞克尔书局现在也就不妨廉价出售它的剩书了。幸而埃科的论著并非停留于这一水平。他用这样一句俏皮话开篇:“我以前是犹豫不决,而现在我是不太肯定。”此后,他便像芭蕾演员那样围绕着他所不能肯定的问题踮脚旋转起来,其状就连那些研究哲学的书呆于们也能感兴趣。

如书名所示,此书讨论的是一系列的谜或律师们所称的“疑难案子”。例如,马可·波罗旅行到爪哇时,曾惊奇地发现一头独角兽,即寓言中的那种长了一只角的野兽。我们知道他实际看到的是一头犀牛。但波罗没有康德的那种“先验图式”,或先验范畴,所以不知犀牛是何物。埃科思考的问题是,假如波罗在澳大利亚而不是在中国登陆,所看到的是鸭嘴兽,那又会出现何种情况?鸭嘴兽有长着海狸皮毛的身子,鸭子的嘴和蹼,能下蛋,但“用母乳喂养”幼崽。它是鱼、兽还是家禽?林耐(Linnaeus)提供不了帮助。当第一个鸭嘴兽标本在英国接受研究时,动物学家们怀疑这是否是恶魔般的中国动物标本剥制者们的恶作剧。康德又会怎样来理解这种范畴的混乱呢?

此书还有许多其它引人注目的例子。当原始人阿兹特克人(Aztecs)遭遇科尔特斯(Cortez)及其追随的西班牙人时,他们(确实)对后者的火器深感震惊,被征服者的盔甲所吓倒。但在感觉上,最使他们困惑的是入侵者胯下的那种在阿兹特克人看来像巨鹿一样的动物。他们从未见过马。

更具魅力的事例出自哲学家自己的日常生活。他用了好几页精彩地讨论了他连续两天早上让咖啡渗滤器烫了手的事。他是否在做“相同的事”?开车行驶在路上,他看到明亮的灯光由远而近,他对此的解释是,对面有车子开来,便(像意大利司机常做的那样)采取规避行动。兔子看到了同样的车灯迎面而来,却吓呆了。埃科是在高速公路上,而兔子老弟则是在“死囚区”。那只不幸的兔子是解释了还是误解了由远而近的车灯呢?

朋友桑德拉(Sandra)去澳大利亚时,埃科希望她去看艾尔斯岩(Ayers Rock),那种“难以置信的山形岩,能随着一天中时间的变化而改变颜色,而且在日落时变得极为漂亮”(“山形”纯粹是埃科的用语)。他知道他能给桑德拉的最好建议是去寻找一座山,但“艾尔斯岩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块‘石头’,一块孤零零的石头”。然而,如果他说寻找一块石头,那么她就会盯着地上看。真诚的符号学家应该发送什么样的符号呢?假设科学通过“对遗传密码做某种修补”,培育出一只长80米重800公斤的老鼠,那么它仍是一只老鼠呢,还是一个新物种呢?有一部有趣的幻想作品,写的是一对十分相象的孪生兄弟,名叫约翰和鲍伯·海德(John and Bob Hyde)。他们致力于扮演一个名叫吉基尔博士(Dr.Jekyll)的医生,被注重实效的侦探福尔摩斯(Holmes)所追获(这当然是另外一个版本的《玫瑰的名字》)。

我绝对不是理论家,但我认为埃科与以往不同,他对符号以及意义的迷恋程度要低得多。一般文学评论的现状也是这样。埃科在跟随形势前进的同时,也使其专业不断进步。然而那并不是主要的东西。不会有多少人想从《康德与鸭嘴兽》里了解有关文学理论这一贫瘠世界的消息。把那项工作留给教授们吧。

普通读者将会在这里发现一个非凡大脑的思维活动。“惊人”吗?——是的。“深刻”吗?——我不太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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